79激流(三)-《蚍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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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哭泣不止的吴亮节,赵当世良久无言,然而,跪在吴亮节身旁的张妙白却抽冷子耻笑:“哭什么哭,婆婆妈妈的。还是男人吗?”
吴亮节听了,呆了一呆,并无回应继续啜泣。赵当世心中难受,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张妙白,你可知罪?”
“罪?我有什么罪?”张妙白“哈哈”笑了起来,只不过她的笑声中,仇恨几乎占据了所有,“我既没烧了军粮,也没害一人,我有什么罪?”
“欲行大逆之事,虽不果,罪同行之。”旁边陪审的刘孝竑冷峻道,那口气硬如刀,不容半点置喙。
“我真说有罪,就是不知你赵当世原来是个表里不一、言清行浊的伪君子!”张妙白从一开始神情就特别淡漠,直到现在,突然间激动起来,“要早知你是这样无心无肺之人,我,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舍了家,随你出川……呜……”情绪上来,张妙白越说越伤心,越到后面,几乎满是哭腔。
赵当世默默听着,半是难堪、半是惆怅,还是堂下的王来兴怒斥道:“会审堂上,岂容你胡言乱语,诋毁我家主公!来啊,杖责二十!”
“慢着。”赵当世起手喝止,他知道王来兴是为了自己好。可二十杖都已足够打死一个成年男子,更何况张妙白个弱女子。虽知今日不杀张妙白,难以平众怨、难以给惨死的白蛟龙个交待,但赵当世还是不忍心这样看着张妙白没有尊严地被活活打死在众人眼前。
“张妙白妖言惑众,屡次蛊惑吴亮节等人行不轨之事。前次少君、葛教练遇袭,亦与之相关,若留之,恐难服众。”刘孝竑大声提醒,声震屋瓦。
与其说他是对着赵当世讲,倒不如他是对着所有人。通过盘查,他与侯大贵等确认了许多遗留未解的蹊跷案件都出自张妙白的策划,光袭击赵元劫一事,她就已经没有活命的理由,更不必说她长久以来与吴亮节狼狈为奸,从后营军需中为自己攫取了大量的利益。这些事情全抖出来,判她斩首十次都不为过。
王来兴与刘孝竑前后发声,目的都只有一个,即催促赵当世早下决心。他们都对赵当世有一定的了解,知道这个看似雷厉风行、果敢善断的主公其实在感情问题上很容易心软。身为下属或者说臣子,就是要在这种时候推动正确决策的产生,避免因主公的一时糊涂酿成难以挽回的恶果。
“主公,张、吴表里为奸,数十条罪状都列在纸上,条条铁证如山,罪无可恕。”不单王、刘,左军师昌则玉也适时出言。赵当世虽然天纵之才,可到底还是年轻,再怎么老练,有些事没到年纪终究是解不开。尤其是在男女之情上最容易犯糊涂。昌则玉有经验,生怕赵当世迈错一步路,故而劝谏。
赵当世环顾堂上,见在场所有人眼睛都齐刷刷望向自己,心知他们虽不言语,但想必心里想的,与昌、王、刘说的如出一辙。回到他自己,却又何尝不知道张妙白合当处死呢?只是那一句话,终究难以出口。
“哼,你不说话,是心虚了。”堂下,跪着的张妙白昂首逼视他,两道泪痕自眼眶直淌胸前,“你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定是在想那个臭娘们,不必再惺惺作态。”
“放肆!”王来兴看她一再出言不逊,怒不可遏,端的是咆哮如雷。若非忌于赵当世坐在上面,早拔刀砍了下去。
可张妙白恍若不闻,自顾自直直盯着赵当世尖声而言:“你这见异思迁的小人,见了那臭娘们就魂不守舍,把我似秽污般甩到一边,现在又要杀我以封我口。”说到这里,干笑数声,声若夜枭,“你大权在握,我认了。可我便是死了,化作鬼也不会放过你。我杀不了你,但要在九泉下作祟,让你和那臭娘们永远都没有结果……”
说到这里,赵当世终于忍耐不住。他心有愧疚,仅仅在于他和张妙白两人之间,可现在张妙白居然恶毒到开始诅咒华清,这是他万难忍受的。怒气冲霄的他一拍桌案,剑眉倒竖,怒吼一声:“白绫赐死!”
一言既出,张妙白立刻敛声无言,身子陡然一松,嘴角也露出淡淡的微笑。似乎这一句话,终于让她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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