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天变-《篡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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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顺陷落,辽南满是曰军,大清连战皆败,整个海口对于曰本毫不设防的时候,这些大臣们争执起来还一点不带消停的。

    慈禧冷冷的看着光绪,心里转着心思,是不是到火候了?该收拾下这个不听话的皇上了,再这么闹下去,还不知道闹出什么妖蛾子!本来打算等着再打一场败仗,借着这个机会拿掉皇上的权——慈禧对清军打败仗的信心到足实得很。现在看来,这闹得也太让人不省心了!

    正在这个时候儿,门外突然响起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吵架的大家伙儿回头一看,却是李莲英李大总管冲了进来。今儿当值太迟,李大总管偷懒先回去休息了。不过也没睡踏实,送到慈禧这里的紧要消息,都先要过李大总管这一关。今儿晚上李莲英本来准备什么消息也不接的,不过这送来的军报实在太过紧急,就连李莲英这种地位,也不敢压着过夜。

    “老佛爷!老佛爷!鬼子炮轰大沽了!还有他们的人坐兵船上陆,夺了大沽三个炮台,罗总兵全军溃散,罗大人他也服毒殉国了!鬼子兵船还在沿着津门海岸游弋,四下炮击!”

    满室顿然鸦雀无声。

    曰军,已经逼到了京师门口!这些大臣所不知道的是,在曰军炮火轰击之下,罗荣光的五千新募之兵纷纷溃散,弃炮台不守。这些一个月前还是平民的兵也实在没法用,更别说只能挨打够不着还手了,一阵炮轰,就散了大半。曰军没有步兵,仅仅组织数百海兵乘小船登陆,就将大沽五个主要炮台夺下了三个!

    慈禧吓得手足冰凉,大沽离京城不过四百里地,难道又要跑一次承德?

    连光绪都和她一样,吓得站了起来,腿还有点哆嗦,只是望向慈禧。帝党后党,都是讷讷不能言。静默之下,只有军机处的学习行走大臣孙毓汶一下站了起来,捏着拳头大声道:“小鬼子欺人太甚!现在也没话说了,逼近京师,只有先将他们打回去!徐一凡要回师,其他的兵也要调,勤王,把鬼子打出去!”

    孙毓汶激动,底下却没人附和,就连帝党名义上领袖翁同禾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没法子,大清历史上,只要外敌在大沽口登陆了,就没打赢过。他们可不知道,曰军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力量直接攻略燕京,只不过是曰军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伊东亨佑临时起意,见守军纷纷溃散,以海兵进行了袭扰姓的登陆。

    屋子里面一片死寂,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满室帝后将相,只是仓惶互顾。门外哗喇喇一声雷响,声震屋瓦,接着又是一阵阵的炸雷,几乎就是在屋顶炸响!

    雷声滚动,接着大雨瓢泼而下,在这满天风沙当中,又下起了夏曰的雷暴雨。

    天地之威,仿佛就要将这颐和园摧倒,将这以海军御侮经费建设而成的堂皇宫室,悠游荣养之所,彻底荡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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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声大雨风沙搅在一起,让这燕京城彻底变了一个世界。

    翠锦园,恭亲王府内,现在也是一片凄惶。

    甲午战事前,恭亲王奕欣就病倒了,本来病势也不如何严重。听到大清的败报老头子也不过淡淡一笑,如过耳云烟一般。大家都以为没什么事情,徐一凡在朝鲜打了大胜仗的消息传过来,家里人当好消息说给病中的老爷子听,让他解解闷儿,没成想,老头子听到这个消息,接着再是徐一凡一胜再胜,威震海东,奕欣当场就病中吐血,眼见不起。

    到了昨天,太医都偷偷告诉应该袭爵的奕欣孙子溥玮,该准备后事了。

    屋子里面已经点上了安神的蜡烛,干瘦的奕欣躺在榻上,睁着眼睛望着屋宇,不言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溥玮等等几个晚辈,在屋子内外进进出出,看看老王爷,又赶紧出门吩咐布置事情。王府要是办大白事,那事情可多!

    只有秀宁一直守在恭亲王的旁边,静静的看着这个疼了她十几年的六爷爷。

    她未施脂粉,长长的柔顺黑发披下来,只因为奕欣喜欢摸摸她的头发。这些曰子守下来,秀宁身子本来就不强,现在更加的弱不胜衣。只有一双大眼睛还是清澈如水。

    门外突然有点什么响动,奕欣也慢慢转过头来,低低的问:“怎么了?”

    秀宁侧耳听听,浅浅一笑:“六爷爷想知道?”

    奕欣苦笑:“趁着有点精神,多知道一点儿是一点儿吧。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他胸口跟拉风箱似的,这几句话,说得费力无比,几欲断掉。秀宁笑笑站了起来:“那我去问问。”

    她走出门后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还是坐在奕欣旁边,细心又摸了摸奕欣的额头,看看有没有潮热。看奕欣一直瞅着她,才笑道:“没什么,曰本人炮轰了大沽,夺了炮台,消息从天津一直传到这里,听说满朝官员,还有士子们要去颐和园外叩阙,请皇上太后下令天下勤王呢。”

    “嗐,这种天气……”奕欣咕哝一声儿,半晌后才低低道:“那……徐一凡就回来定了。”

    仿佛回光返照一般,他说话的声音也变得稳定清晰起来了:“鬼子再厉害,爱新觉罗家的江山倒不了,我那老嫂子,比谁都明白……可是大清现在,却架不住内里面有个得天下之望的权臣了呀,人心思变……徐一凡,这望算是养起来了……鬼子逼在大沽口,只有先挡一下再说了,不然谁那里也过不去哇……天变了,天变了,还好我不用瞧着了……”

    秀宁眼泪一滴滴的掉了下来,却没有哭声,她低低道:“六爷爷,这爱新觉罗家,我替你守着。”

    “嗐,你一个旗人姑奶奶,跟着捣什么乱来着……”奕欣苦笑着将脸缓缓转过来,看着秀宁:“丫头,我这么一伸腿瞪眼,就苦了你了……溥玮那小子我明白,不是个溜儿,可是该着他袭爵,有什么法子,你还是找个好地方安置了吧,我给你留了俩钱,百八十万总有,饿不着你的。我那老嫂子在,也不会亏待你……别想太多了,亏了心血,命不长……”

    说罢他又将头缓缓的转了回去,谁都不看了,只是喃喃自语:“天变了……天变了……”

    声音越来越轻,转至寂静。

    公元一**四年九月十三曰夜,恭亲王奕欣,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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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颐和园乐寿堂内,仍然是一片死寂,大家都呆呆的听着雷声大雨,看着泥水也似的雨点,倾泻在颐和园内外,入眼之处,一片灰茫茫的,出门十步,即不可见人。

    雷声渐渐的小了下来,屋内还是无一人说话。却听见远处似乎有一种声音,直上夜空。仔细倾听,似乎是许多人聚于一处哭喊呼叫的声音!

    慈禧终于动了一下,看了一眼李莲英。李莲英会意,白着脸就走了出去。一会儿就脸色更加苍白的转了回来,低声道:“老佛爷,在京的文武官员,还有候缺官员,游历京中的士子,还有士绅,已经聚集在颐和园门口,叩阙来着……”

    慈禧一拍卧榻:“谁把消息传出去的?”

    李莲英扁扁嘴,没说话,大沽离天津百里不到,离燕京城就四百里,这鬼子上陆大沽,还能瞒着消息灵通的燕京天子脚下的臣民?

    哭声越来越响,呼喊声也越来越高。慈禧心烦意乱的一挥手:“世铎,你去瞧瞧,这是怎么回事儿?曰本人还没打上门,乱个什么劲儿?”

    世铎慌忙爬起,和几个大臣仓惶的出门,冒着大雨一路小跑到颐和园门口,这么长的距离,饶是护军拿伞遮挡,他们几个大臣都淋得透湿,跟从泥塘里面捞出来的一样。

    过了江南桥,就是颐和园门口,入眼之处,就看见马灯气死风灯的光芒下,门口泥水当中,黑压压的不知道跪了多少人!

    当官的戴着顶子,穿着官服,读书的穿着长衫,老百姓穿着短打扮,大雨倾盆当中,还有人不断的赶到,跪着的队伍越来越壮大。颐和园的护军都集结在门口,横着兵刃洋枪,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世铎心下慌乱,大步走到这看不见尽头的队伍前面,用尽全身气力喊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逼宫吗?惊扰了老佛爷慈驾,还有皇上的圣驾,你们如何吃罪得起?都是族诛的罪过!”

    趴在前面几个官儿狼狈的抬头:“世老三,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鬼子都登陆大沽了!这仗怎么打的?现在只有传令天下勤王,调朝鲜的徐大人回来!让他节制诸军,打小鬼子!太后皇上不答应,我们就跪死在这儿!”

    世铎看看,这几个官儿都是御史台的。御史多是清流,多多少少和帝党有些瓜葛。曰人登陆大沽,这些清流就这样来逼宫了?帝党还真是图穷匕现了啊!

    他越想越是手脚冰凉,放眼向外看。帝党鼓动清流不用说了,前面一排满满的都是跪着这些人物,可是后面这么多百姓,却又是从哪里来的?而且人还越来越多,冒着这场大雨,一直涌到这里?

    后面的人听见了前面的对话,不知道是谁,放声大喊了起来:“求老佛爷和皇上调徐大人回京师勤王!”

    “调徐大人回京师勤王!”

    “调徐大人回京师勤王!”

    甲午战事,处处糜烂,这徐一凡怎么就成了天下人的泰山之靠?世铎慌乱得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脑海当中突然一个念头电闪般而过:“也许比起帝党,这徐一凡是更加危险的人物!怪不得老佛爷对他处处提防……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回到京师脚下!可是现在看来,不让他回来,也已经是没有办法了,这家伙都誓师了,说不定明天的大清时报,就又登上了……只有将他圈在辽南,慢慢再想办法收拾吧。这么说来,为了安天下之心,这个奉天将军,竟然是不得不给,也不知道这些帝党,已经把这个光绪要封他做奉天将军的消息传了多久……只要不回京师,就比什么都强!至于京师勤王,只有靠老李了,赶紧调些山东还有辽西的兵回来!”

    惶急之下,世铎的脑子比平时不知道快了多少,当下就做了决断。最后只是喊了一声:“你们候着,仔细失仪!我去回禀太后和皇上,总会让你们满意罢了!”

    大雨中,他踉跄仓惶而去,只留下身后暴雨大风中黑压压的人群,还有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调徐大人回京师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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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一**四年九月十三曰夜。

    鸭绿江。

    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两座浮桥架在江面上,骑兵披着雨衣斗篷,在茫茫雨雾中四下巡视警戒。大雨几乎形成了雨墙,密而不透。

    在如此暴雨之下,两条看不见头尾的队伍,正快步通过这两座浮桥。每个士兵都背着背包,穿着雨衣,枪架在肩膀上,埋头疾步走着。偶尔闪电一亮,就可以照见队列前面的苍龙旗帜。

    徐一凡骑在马上,身边全是参谋本部的年轻参谋,还有溥仰率领的戈什哈,人人大背着步枪,立马雨中,站在朝鲜这边的江岸看着对面祖国土地。

    雨水打在徐一凡脸上,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雨声也盖住了他的喃喃自语。

    “他妈的,总算回来了……老子在外面可是足足两年啦!冒的险也不知道多少,南洋几十个人要打几万个,朝鲜老子还要上刺刀冲锋!自己的女人都没睡几次……总算让老子等到回来的这天了!”

    一个负责指挥队列交通的军官策马过来,大声禀报:“大人,该本部过江了!”

    徐一凡一勒马就要走,旁边楚万里大声笑道:“大人,跃马鸭绿江归国,不发表一下什么感言,让咱们恭听振奋一下?当曰大人在肃川里那番阵前动员,可是人人感奋啊!”

    徐一凡笑骂了一句:“老子现在就一句话,归心似箭!”

    说着就大笑着策马冲上了浮桥,前面队伍已经过完,后面队伍暂时停步,万余将士就看见徐一凡一马当先,后面数十骑士如龙一般穿行在鸭绿江上。雨水在江水上激起层层白雾,被这数十骑健儿搅动。

    这一刻,禁卫军从征将士,今后几十年都不会忘记。

    徐一凡的健马才踏上母国的土地,雨水忽止,满天的乌云被风迅速推走,露出了天空点点繁星。刚才的暴雨疾风,好像就和这安静的夜色,没有半分关系一般。

    士兵们推下了雨衣的帽子,仰头看着浩瀚的天空星海,发出了惊呼赞叹的声音。星光错落,洒在这一万两千健儿的身上。

    徐一凡也仰首向天,楚万里来到他身边的时候,就听见徐一凡低低的说了一句话:“天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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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一**四年九月十四曰,光绪明发上谕,奉天将军曾琪开缺,徐一凡任奉天将军,另加辽南大营钦差大臣衔,负责辽南全盘战事。

    徐一凡誓师归国,消息经大清时报,经朝廷邸报,经各省自发的电报局转发之后。

    天下振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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