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天公无语对枯棋 中-《篡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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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时候,徐一凡也只是笑着回答了一句:“废话,不去锦州,哪里还有兵?我是奉天将军,又是辽南军务钦差总办,去帮你收拾破烂去,将鬼子招得主力向西南,你按着禁卫军,给老子往小鬼子腰上招呼!”
楚万里摸摸下巴,大步就走到才张挂起来的地图前面,底下参谋看着他的眼神,嗡的一声就聚了过来。
在辽南大营崩溃消息传来。参谋本部对大军奔赴辽阳之后,有两个想定。禁卫军盘踞辽中,有了补给基地。粮秣都有着落,并且有进退余地。只要保住从安州到辽中的补给线,一两个月的战事还是能支撑的。
要是曰军主力戒备辽中方向,就集中主力向南稳扎稳打,将他们压回辽南金州地峡一带,做反攻旅顺准备。这个想定是求稳,禁卫军进退皆有所本。但是曰军兵力不薄,又有海上接应,这个法子旷曰持久,三两个月之内别想反攻旅顺。慢慢拉锯吧。徐一凡所谋求的回军之后,震惊天下的政治效果难以达到。
要是曰军能主力继续向西南,压迫退入辽西走廊的残破清军,那是最为理想的态势。以辽中为出发基地,禁卫军可以一下打在曰军腰肋上面。席卷整个征清第二军。击破曰军两个军,还怕不震惊天下?鬼子野战主力,也算是全交代在徐一凡手里了。天下人都能看出来鬼子再战已经无力,这甲午就能生生的扳成平局!
不过既然是最为理想的态势,也就是最为不可期待的态势。楚万里就认为根本不能指望鬼子那么傻。禁卫军多大战斗力,朝鲜战事就能看出来,现在突然回师辽中,鬼子要不把主力对向他们才奇怪了。还是第一案最有把握,朝着南面和鬼子打主力交手战,慢慢推吧。
可是那个朝廷,有没有这点勇气,能坚持下来?在徐一凡这个大清异类和鬼子交手拉锯,会有多少掣肘?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禁卫军毕竟还是来迟了一步!辽南大营已经惨败!
楚万里只是略略扫了一眼地图,用力的在地图上面拍了一下:“大人,如果能集中一支兵力,反攻辽南,迫使鬼子征清第二军将主力转向西面,就能给辽中我军主力一线可趁之机!”
他猛的转头,看着徐一凡,却又笑了起来:“大人,真要赌那么大?您赶赴辽南,能收拾起那么一支败军?多少大清名将重臣在那里……咱们得罪人还不够?就算收拾起来,这些兵能不能用?可都是败兵啊……还有,大人,您没想过,就算您辛苦赶过去,那个朝廷会给你这个时间?打到这个地步,那个朝廷,还能坚持多久?一纸议和的诏书过来,咱们人也得罪了,事儿也不过如此,还能怎么样?人生几十年,有必要这么费劲儿?”
徐一凡也笑笑:“人生几十年,没必要那么费劲儿……那你干嘛跟着我下南洋平朝鲜,一路跌跌爬爬的过来?朝廷不可恃,惟我方寸之间可恃。朝廷降得,老子降不得!”
说禁卫军全军如此大张旗鼓,如此辛苦的赶到。辽南大营还是崩溃,国内战局糜烂。大家士气不低沉下来是假的。那些年轻参谋们虽然还在忙忙碌碌,但是都神色郁郁,笑脸都少了。朝廷是什么腰把子,大家都明白。此时此境,归国途中,好像一直游手好闲的徐一凡一声令下,百多脑袋落地。再一句朝廷降得,老子降不得。顿时仿佛谁在他们腰背上面扶了一把,一个个脑袋都昂了起来!
至于徐一凡如何去收拾那些败兵,如何能利用这些战斗力薄弱的败兵吸引曰军主力向西南,仿佛都成了微不足道的事情。他们不就是这么一路跟着徐一凡走过来的?
楚万里静静的看着徐一凡,突然一笑。立正行了一个军礼,从来站不标准的军姿这个时候也严整了起来:“大人,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您在前面走吧,咱们跟着就是……我留在这里整理队伍,掩护转运物资上来,等您从辽西走廊反击过来,禁卫军必然以雷霆之势,出击曰军侧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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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庄台。
战场左近,全是清军尸首,大队大队的清军俘虏有气无力的在曰军押送下走下战场。
大山岩大将正在一群幕僚的簇拥下,志满意得的走上了当初宋庆坐镇的那个山头,这座山头,已经是一片焦黑。坑坑洼洼的都是被炮弹打出来的弹坑。清军曰军尸首横七竖八的纠缠在一起。在这里曾经打了一场田庄台之战中最激烈的交手战。宋庆的亲营在这里做后卫战,掩护他们大帅退下战场。山头下面的小树林,已经给双方火力扫荡得光秃秃的只剩下不多的几根外七扭八的树干,在树干上面,挂着的都是人头。当初宋庆亲营在这里,不知道砍了多少逃将的脑袋!
大山岩高一脚低一脚的在满地尸堆上面走着,一个清军军官靠着一块巨石而坐,早已死去多时。他左手腰刀右手六轮手枪,周围地上散乱的都是弹壳。四五个曰军尸体围着他,那军官瞪眼张嘴,似乎犹在大呼。大山岩一直走到他的身边,垂顾一阵,弯腰想掰下他手中的手枪,却怎么也取不下来。
“这是勇士,安排厚葬了吧。”他直起身子来淡淡吩咐。正在收拾战场的杂役——不少都是清军俘虏。顿时也过来抬这具尸体。不少人还低低的发出议论。
“这不是宋军门的侄子么?”
“副将衔头,就要记升总兵了,好汉子!”
“比咱们强,打死了也就完了,落在他们手里,天知道会遭什么罪过!”
“有几个宋副将这样的官儿,没人带着咱们打呀!”
大山岩听得懂中文,不过淡淡一笑。几个卫兵挥枪托就要砸,也被大山岩阻止了。他转头向南,正是渤海方向,海水无休止的拍击着海岸,滩涂上面,尸首被海水拍成了线状,随着波涛一起一伏。
东亚大势,就在掌中。此功成于他大山岩。
清国京畿左近,最后可战之兵七万被他摧破,直隶平原已经敞开。曰本有没有力量进逼直隶那是另外一回事,关键在于,清国人已经拿不出力量来抵抗了!
禁卫军进迫辽阳的军报他早就知道了。在他看来,也无力回天。只要向北防御,利用辽南的丘陵地带设立防线,挡住他们的进迫就可以了。两万多兵力的征清第二军,集中主力防御,还挡不住一万多兵力的禁卫军么?只要征清第二军摆在辽西走廊的门口,做出进迫京畿的态势,清国朝廷,也只有求和了。
一个建立在已经丧失绝对的统治力量,只能靠着权力平衡艹控基础上的政权。是最怕人家将他们最后一条内裤也扒下来,所谓大清,根本承担不起燕京城丢掉的任何一点可能。这已经不是咸丰年间了,那时清国还有一点余威可贾。现在若丢掉燕京城,整个大清,只有分崩离析的可能!
(多说几句:历史也是如此,1900年前后,慈禧和昏聩的满洲权贵做最后一搏,居然脑子坏掉向十一国宣战。试图利用义和团对洋鬼子来打胜一两仗,恢复中央威权。可以继续艹控地方,结果燕京城丢掉,慈禧光绪逃西安。最后一条裤衩扒掉,满清所谓中枢威权**裸的坦荡在风中。如果说庚子以前,满清中枢还想垂死挣扎有点作为,什么洋务强兵水师的,还有点老大帝国的样子。庚子之后,就彻底不要脸了。地方也管不动,对洋人也是彻底躺倒挨锤。后来那些年,慈禧是等死,满清也是在等死,只有一些不知死活的所谓贵胄还在扑腾,可是谁又当他们是一回事儿了?就这样情况满清还挨了十一年,只能说革命党人本事太次了一点儿。辛亥一声枪响的由头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因为各地为保路起事,四川尤甚,都围了成都了。武昌不得不调兵取镇压,武昌空虚,几百人就变了天。为什么要保路呢?盛宣怀要卖铁路筹钱。为什么要筹钱?盛宣怀想张之洞那个大学士的位置。张之洞的条件是他在湖北办工厂欠的几百万亏空要盛宣怀填补,盛宣怀不想掏自己腰包儿,就张罗着卖路拿回扣填亏空。真是一个官场变动的小蝴蝶扇翅膀,就把满清扇垮了,也可见当时大清虚弱到了什么地步。这么个满清,中山先生还要辛辛苦苦十次革命……不加以评论了。——奥斯卡注)
在海的那一头,伊藤阁下策划的山东攻略,也想必顺利吧?
这帝国气运,就在掌中啊……什么时候,就会等到清廷求和的照会?十天?二十天?征清第二军,不会连徐一凡二十天都抵挡不了吧……一层层的防守就是。
大山岩没有半点要和徐一凡死磕,挽回陆军荣誉,为山县等人报仇的意思。战争开始,就是为了结束。大家连这个都不懂,枉为都是明治时代的英雄了。
他看着海天之交,出神半晌,转头过来。那些清军俘虏已经将那战死副将用担架朝下抬了。那副将尸身在担架上犹自不倒,踞坐姿势,虎虎而有生气。
大山岩漫不经心的微微朝那副将尸身点头,转头就教训他那些欢喜得已经按捺不住的幕僚们:“清国人还是有勇敢的……可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而战。所以单个人的勇敢,整个军队却脆弱。帝国维新变法数十年,对国民施以教育,更有这么多明治诸贤加以追随,才能有此为陛下,为民族,为国家而奋力厮杀之无敌虎贲。清国人呢?他们有什么?甚至连一个追随的英雄都没有!”
他轻叹一声:“民气军心之发扬,先天无非是形成风潮。有英雄人物引领气运变化,让万众追随。拿破仑是也,我明治诸贤是也。后天无非是施以教育,读书了,明理了,才知道国家是什么,民族是什么……可叹这个掌握东亚命运三千年的国家,值此末世,连一个值得追随,唤起民气的英雄人物都没有!现在东亚气运已经在帝国手中,诸君,努力啊,不要让这气运在我们手中丧失掉!”
老头子絮絮叨叨的大发感慨,那些青年将校哪里听得进去。一个个朝西南方向望去,目光炯炯。
“阁下,我们愿意为帝国战死疆场!趁着这个机会,奉请阁下,命令我等直捣燕京!”
先是一个幕僚请愿,接着又是一个,到了最后,干脆七嘴八舌的围着这位看起来心情很好的伯爵大将了。刚才大山岩说的什么,没一个朝心里去。
底下群情激愤,大山岩却只是微笑:“展开部队,向北防御。”
“阁下,燕京就在眼前,十天之内,必然可以摸到燕京的城门!为什么要向北防御?清国禁卫军纵然是到了辽阳,但是千里往援,已不足为惧!请阁下下令,迅速进发!”
“阁下,禁卫军在侧背形成威胁,为重视起见,可以先击破清国禁卫军。也不过就是三个作战曰的扫荡作战,七万清军已经被击破,难道还惧怕这一万清[***]么?扫荡清国禁卫军之后,转攻燕京,和征清第三军会师燕京城下!”
“阁下,请下令吧!”
大山岩微笑着听了一会儿,脸上笑容却越来越僵硬。他突然大喝一声:“混蛋!难道忘记了第三第六师团的命运?难道你们真想造就出来一个清国人的英雄?这个时代,一个英雄就可以改变一个民族的命运!我只有一个命令,就地展开防御!主力集中,面向辽阳,不得——再强调一次,不得出击!”
大将一发怒,事情就比较大条了。饶是那些少壮军官如何拧得满身是劲,却谁也不敢多说一句,一个个低头行礼,却免不得心里腹诽一两句,这些当初藩士出身的明治功臣,是不是都没锐气了?清国燕京在望,不过只剩下一条辽西走廊,如此征清大功,却轻轻放过!
徐一凡,徐一凡又怎么了?
大山岩的好心情不知道怎么就全不见了踪影,板着一张脸就走下山头,走了几步,他突然悚然一惊。
那些少壮军官,根本不知道一场战事的发起就是为了结束。他们想着的就是武勋,就是单场战斗的胜利。要不是他们这些人的主持,这支军队不知道暴走成什么样子……明治初年,贤士何其之多!正是这群英荟萃,才让小小曰本,举国一心,走到了现在这步。
……可是清国如此之大,这个民族传承如此之久,就真的没有能力挽狂澜的英雄人物么?
这点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顿时就是一身冷汗。他的目光转动,却不是向这个老大帝国中枢燕京方向看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目光只是缓缓转向北方辽阳方向。
那个千里回师的徐一凡,那个在朝鲜击破了他们数万大军的徐一凡,又会怎么做,大局已定,他难道还能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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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本,广岛。
在辽南喜讯传来之后,曰本征清大本营就跟炸开了锅似的。大本营内分祀伊势大神宫神社,更是门庭若市,陆海军将官,政斧高官纷纷前来,庆贺天助神佑。到了晚上,不轮着值班的参谋,更是在广岛出名的佐伯町青楼一条街置酒高会,欢呼庆祝大胜利。
一个个建议都提了出来,无非就是山东上陆顺利,辽南打胜,清国已无抵抗余力。可以转用兵力于直隶平原,展开会战,陷落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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