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千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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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是怕老钟存的希望太大,万一将来不行,反而会受打击引起变故;二是很明显钟情是老钟的命根子,老钟之所以愿意跟随纳兰述,也有部分原因是为这个儿子,病弱儿子是老钟的顾忌和软肋,太早替他解除这负担,会不会导致他野心泛起?

    君珂想了想,笑道:“钟帅,令郎这病虽重,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钟元易背影定了定,随即霍然转身,失态地一把抓住她,“你有办法?啊!我想起来了,燕京双璧!有一个是不是你?你最初的名声,就是神眼名医!天啊,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也给忘记了!”

    话说了一半,钟元易老泪就已经落了下来,“君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刚才的冒犯,我……我给你跪……”

    “钟帅何必如此。”君珂赶紧闪身避过,笑道,“杏林现在正在云雷军中,稍后自会为令郎看诊,不过令郎沉疴已久,短时之内怕是不能根治,先得调养一两年,放心,钟帅如今和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你的独子,我们焉能不尽力?”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一生别无他求,也只有情儿的身体……”钟元易喃喃道,“君姑娘大恩,老夫无以为报,自此鞍前马后,肝脑涂地而已。”

    “不敢。”君珂微笑,心想这下可真没后顾之忧了,老钟顾忌着儿子,短期之内绝无二心,纳兰这二十万军,可真真地攥在手中,尽情挥洒了。

    她心情愉悦,忍不住去看纳兰述,谁知道目光一触,纳兰述眼神厉烈,狠狠一眼之后便撇过头去。

    啥?生气咧?后知后觉的君姑娘,此时才发觉某人情绪不对劲,呆在原地傻了眼……

    等老钟感激涕零,态度更加恭敬地将军营介绍完毕,远处也响起了呼啸马踏之声,随即有一队巡逻士兵飞马而来,急声道:“元帅,不好了,三营四队第五小队的斥候兄弟,刚才都被放倒在西城墙后,衣服都被剥去了!”

    钟元易一愣,还没来得及发话,又有几骑飞奔而来,“大帅!七营六队第四小队出城去奉集军械库取弓箭的队伍,现在在城外十里被发现,兵衣丢失,车马丢失!”

    “大帅!南巡逻小队离奇失踪!”

    “大帅……”

    接连几处有人回报不利军情,钟元易也露出诧异神色,哪里来的敌人?不正面作战,一小队一小队的骚扰剥衣,是要做什么?

    想了想,他转向纳兰述,“主上,难道……”

    纳兰述扬眉一笑,赞道:“钟帅智人也!”一抬手,一枚旗花砰地射上天空,亮了几亮,归于寂灭。

    “对不住,钟帅,为了帮助你早下决心,我只好先小人,后君子。”纳兰述对钟元易一笑,虽在抱歉,却毫无歉意,“在我们来贵营之前,我们已经派人截了血烈军几个小队,换穿了贵军的兵衣。一队扮成斥候,越过西康大营防区,前往邻城天宝县;一队扮成运粮队伍,前往丰集粮库,表示冬日士兵操练辛苦,要求再取半月存粮;一队上西康城门,封锁城门,阻止百姓随意出入。嗯,现在估计都差不多了。”

    钟元易怔了怔,随即脸色接连变了几变,嘴张了张,一句“天杀的釜底抽薪!”到了嘴边,终究没能骂出来。

    大燕北线边军四十万,二十万是钟元易驻扎在西康的血烈军,还有二十万由燕京朱家掌管,驻扎在中梁山,各自划分了防区,互不干涉,天宝县就是位于两大防区之间的一个县,已经属于朱家军的地域,西康血烈军的斥候,突然跑到了朱家军的范围内侦查,岂不是告诉人家,自己有异动?所以心虚地先来看看邻区的动静?

    这还没完,丰集军械和粮草总库也在两大军区之间,每隔一个月进行武器和粮草补充,今年冬天的粮草血烈军刚刚领过,现在又找借口去领,岂不也是和人家说,自己突然要用更多的粮草?西康本地也有开田种植,口粮足够,好端端用那么多粮食,想干嘛?

    这两点已经足够相邻朱家军,乃至流火郡首府军政官员注意,引起对血烈军的怀疑,大军未动,斥候粮草先行,这血烈军,是不是有什么不良打算?

    再加上纳兰述再烧一把火,把西康城门一封,西康城内必然有朝廷细作乃至朱家军的细作,城门这一关,再加上前面那两点“蛛丝马迹”,血烈军正在努力封锁消息、准备粮草、并大派斥候侦查——朝廷要是不怀疑血烈军将有秘密动向,钟元易就跟纳兰述姓!

    血烈军现在本就处于受猜忌状态,哪里还经得起这种阴手撩拨?钟元易前脚要是拒绝了纳兰述,后脚就会受到朝廷剿杀,到时候会更惨!

    钟元易想清楚这些,脸色发黑,很想仰头大吼,“狠!你小子够狠!”

    敢情这两人就算是来谈判,也从未打算让步,就算他钟元易今天死活不打算归顺造反,他纳兰述也一定逼到他不得不反!

    “钟帅,”纳兰述微笑,很无辜的那种,“你不会生气了吧?你看,反正咱们也说好要反了,现在做这些,也不过是给你做个先头部队,咱要乐意,干脆多派些人去,把丰集粮库给一锅端了,是吧?”

    钟元易苦笑,只好连连点头,他此刻能表示一点不满?都已经是盟友,说好要反,帮你提前反一反你有什么不乐意的?你发火?你什么意思?你的归顺是骗人的?

    老钟吃了个哑巴亏,一怒过后,心反倒定了定,原先他有几分担忧纳兰述太过年轻,难以服众,军伍之人,最怕遇主不淑,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遇上庸主,小命便分外不值钱。如今看他行事,霸道阴狠,心机决断一样不缺,跟着这样的主子,也未必不是一个好归宿。

    老钟叹了口气,至此彻底认命。还想过去看看自己的那几个被剥了衣服的小队,纳兰述随意一瞥,淡淡道:“钟帅留步,稍待半刻钟便可。”

    钟元易愣了愣,心中隐隐有些不服气,如今他归顺纳兰述,对方当然要撤回后手,只是他也不信,半刻钟之内,一切就能恢复原样?

    不到半刻钟,步声响起,有士兵前来通报,“大帅,南巡逻小队已经回来了。”

    钟元易挥挥手,那队士兵被带了上来,一个个衣衫齐整,表情困惑,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人人瞠目结舌,茫然不知,都说巡逻到南城门突然听见风声,随即就不知道了,再醒来时一切如常,人已经全员站在军营外,如果不是军营兄弟们提醒他们曾经被打昏剥了衣服,他们还以为自己白日梦游来着。

    钟元易心中骇异——纳兰述属下,都是什么样的人?制服人容易,制服得如此不留痕迹,连当事人都没有感觉,那得需要什么样的手段?

    君珂在一边笑了笑,这八成是尧羽卫的手笔。轻灵的鸟儿们,和医药大家柳杏林的梦幻组合,别说制服一队士兵让他们毫无所觉,就算制服钟元易,让他裸奔在街上跳钢管舞,也不是不可能的。

    纳兰述和君珂出来的时候,就交代过尧羽和所有执行任务的小队,务必做得干净利落,不留后手,一定要给血烈军一个下马威!

    以势胜之,以利诱之,以计逼之,以力压之!

    二十万别家军队,如果不能一力收服,必将为今后征途增加变数,所以要做,就要做到雷霆闪电,不容喘息。

    说好次日祭奠归葬向正仪后,便全军开拔出关,纳兰述君珂告辞老钟父子,走出军营,君珂转转眼珠,打了个呵欠,“哎,今儿事可算搞定了,纳兰……”

    纳兰述不动声色,从她身边走了开去。

    君珂傻了傻,一个懒腰做到一半,尴尬地放下来,去拉幺鸡,“幺鸡……”

    幺鸡昂起头,迈着猫步,绕过了她身边。

    君珂手又落在空处,傻愣愣地看着纳兰述带着幺鸡,悠然走远,幺鸡雪白的大屁股,在青色的长街上,销魂地扭啊扭,扭出了她的视线……

    君珂向来灵活的大脑,此刻出现短暂当机——这世道是怎么了?天降红雪了?幺鸡变性了?公鸡下蛋了?所以纳兰述傲娇了?

    在君珂看来,就算前三种异变同时出现,后一种也不大可能啊。

    后知后觉并且被欢喜冲昏头脑的君珂同学,被撇在原地傻傻思考了一分钟,思考到周围人经过时都怜悯地看她一眼,心想这小子好眉好貌,可惜傻了。

    一分钟后君珂灵光一现,顿时振聋发聩地发现了问题所在,唰一下就奔了出去。

    “纳兰!”她颠颠地追上去,声音不高不低的喊,“我……”

    纳兰述的脚步慢了慢。

    四面百姓脚步也慢了慢,感兴趣地转过头,看这一对玉树般的少年,要在这大街上搞什么花样。

    “我……”君珂舌头打结,心里明白纳兰述是生气了,可众目睽睽之下能说什么?“我……”

    纳兰述转身,定定地看着她,这丫头,永远要这么藏着掖着,不肯面对吗?如果没人逼她,她是不是就打算这辈子都装聋作哑?

    这还算明朗的性子,怎么遇上感情,就这么不肯痛快呢?

    “我有件事忘记告诉你,”纳兰述脸上看不出喜怒,慢吞吞地道,“前几天我得到了你的朋友的消息,嗯,大概是文臻。”

    君珂脚步唰地向前一冲,一瞬间脸都亮了。

    “文臻!”她狂喜地低叫,“她在哪里?大燕吗?你在哪儿看见她的?为什么没把她带来?啊不,快,快带我去找她!”

    “在哪儿呢?我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呢?”纳兰述抬起脸,皱着眉,敲了敲脑袋,“唉,最近经常被一些不开窍的人给气着,气得脑子越发不好用,这点小事也想不起来,真是的。”

    君珂:“……”

    “我错了。”她立即低头,老老实实地道,“纳兰桑,请您划下道儿,把对我的处罚宣判,都给明白宣示吧!千万不要客气,一定要严格严厉,毫不容情,这样才能使我从精神到灵魂,都得到彻底的洗礼,从内心深处得到升华,从思想内部得到涤荡,力保在今后漫长的人生道路中,坚决杜绝一切错误的发生。”她眼一闭,大义凛然,“来吧!”

    “哪有那么严重。”纳兰述闲闲看着她,“小珂,我总是不舍得为难你的。”

    “哦。”君珂怏怏,心想有种人说起反话来溜溜的。

    “看见那座旗杆了吗?血烈军军营最高的那个。”

    “哦。”君珂心中升起不祥预感,那啥,不会要她上去耍猴吧?

    “你爬上去,对着底下,大喊三声,‘君珂这辈子,抢定纳兰述!’,我的记性就会突然变好。”纳兰述敲敲下巴,手一摆,大度地道,“去吧。”

    君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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