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破釜(四)-《蚍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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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看……”呼九思将这三个字念叨一遍,轻摇头道,“经此一遭,我实不知前路会是何方。”
“世本无路,人走即成。条条大路通京城,呼总兵无需过多担忧。”杨招凤对赵当世很仰慕,平日里也会有心无心记录赵当世的言行举止,说的这两句话,都是从赵当世那里听取,现在刚好拿出来。
“有理,有理。”呼九思闻言,若有所思,然而稍稍恢复的热情却又在一瞬间重新冷却了下去,“几位前来,怕是郝总兵那里出了事吧?”
杨招凤神情一敛,低沉道:“嗯,郝总兵遇害了。”
呼九思一愣神,继而摇头直叹:“造化,造化。我二军皆受重创,想来主公那边,形势也是艰难啊。”
杨招凤沉默不语。事态的确和呼九思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时间已是崇祯十年的十一月中旬,四川全省各地已经下了好几场薄雪,天气愈发寒苦,可赵营主力依旧在蓬溪县境内进退维谷。
当前的形势主要分为四个战场:赵营老本军前营、右营、后营六千人以及飞捷军一千骑滞留在沈水沿岸,与遂宁吕大器、旷昭的三千兵马对峙;北面射洪县,徐珲与郭如克带着先讨军前营三千人防备在潼川州虎视眈眈的张令部二千五百官军,左营覃进孝正领着二千人南下支援;东面吴鸣凤手中仍有一千余众,在蓬溪北面赤城山面对谭大孝、石濛的一千六百人苦苦支撑;再向东,则是南充境内两千青衣军对抗孔全斌的一千五百余人。
再逐个分析,首先在沈水,赵营看似有着步骑七千的大军,但六千步兵缺少训练,战斗力十分孱弱,唯一战力可靠的一千飞捷军却碍于当地水道与丘陵,难以驰骋。遂宁来的吕大器与旷昭显然十分老道,他们在沈水南岸以十余座屯堡为基础,沿河水构筑了紧密的防线,沈水虽然不深,但在遂宁兵的严防死守下,赵营人马还是如望天堑。一言以蔽之,此处赵营自保有余,难以进取,算是僵局。
射洪县同样是僵局,这里的形势基本上是沈水的翻版,只是角色颠倒。守着临河县城的先讨军前营与潼川州对峙,谁也不敢轻易动一步。张令人少,亦知徐珲、郭如克这支部队善战,只盯不打。而徐珲与郭如克对于张令的压迫丝毫不敢放松,射洪县城是一处要隘,守着这里,就守住了南面赵营主力的腹背。一旦弃城而走,张令即可便可挥军南下,没有坚城河流的庇护,单纯野战,徐珲与郭如克没有取胜的把握。
赤城山的吴鸣凤,处境要更惨一点。他才在谭大孝手里吃了个大亏,本待回归休整,可赵当世却忧虑谭大孝与石濛会趁着这个机会与遂宁兵合流,届时将更难突破,所以下了严令,让吴鸣凤尽可能与谭大孝周旋,不求取胜,只求将其部拖延在蓬溪北部。要在之前,吴鸣凤压力还没这么大,只看当下,军队新败,且战力、人数面对谭、石都不占优,他的忧愁可想而知,所以在他这里,赵营可称劣势。
再向东的南充青衣军情况也十分危急。青衣军此前与驻扎在北面西充境内的孔全斌打了几仗无一胜绩。而看孔全斌一系列的动向,势必会对青衣军穷追猛打,若不能击败孔全斌,等待着青衣军的结果将是致命的。
总体来看,赵营当前局势不容乐观,主力与射洪尚能和官军维持均势,可一旦吴鸣凤、青衣军失利,那么等到孔全斌或是谭大孝挟势而来,与吕大器、旷昭、张令合力,赵营无疑将落下风。
赵当世与昌则玉等人讨论过破局的方案,第一个方案便是走蓬溪陆路以下遂宁或者向东进入顺庆府,然而这条路子随着吴鸣凤在赤城山的失利而无法成行。有遂宁兵虎视在前,战力不足的赵营老本军是绝对无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安然向赤城山方向转移的,若那样做了,给遂宁兵与武宁营兵两面夹击,赵营主力很可能陷入被围杀的境地。
另一个方案则是强行突破遂宁兵在沈水的防御阵线。若没有吕大器与旷昭的阻拦,这其实是最优路线。赤城山方面不利后,赵当世不得不将视线又重新转到了这里,一连两个日夜,他半刻不曾合眼,与昌则玉、穆公淳等谋士以及侯大贵等高层军官商议应对之策,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要打破当前的僵持局面,必须要有一支机动兵力。
眼下,无论是射洪的先讨军前营、还是赤城山的老本军右营以及南充的青衣军和消息不明的先讨军右营,都基本挪不开步子,若以博弈说之,则都可称为“死兵”,即便是沈水沿岸的赵营老本军步骑七千,因为自身素质原因,面对一般于己的遂宁兵,同样分身乏术。反观官军,在这几地,亦无法动弹,只有彻底击败各自眼前的敌人,才有机会抽调兵力支援别处。兵者机先为重,所以赵营的当务之急,是得在官军之前抽配出一支机动兵力,作为“活兵”,掌握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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